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30章 第 130 章

關燈
第130章 第 130 章

黎恪也在碼頭, 看見姜遺光從船上下來,很是高興,迎上去。

見姜遺光不斷往一個方向看,黎恪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, 就見他在看著一位戴面紗的粉衣少女。

那少女同樣回過頭來, 望向姜遺光的目光情意綿綿。

黎恪頓住了, 來回看了看,才覺是自己想多了。

“善多,那姑娘有問題?”他問。

姜遺光這才低聲把那女孩說的故事轉述與黎恪, 並告訴對方,自己看到了一只奇怪的兔子。

“長了人嘴的兔子?”黎恪一想便覺一陣惡寒,定定神,道,“我們還是盡快出發去夷州, 其他事不必管。對了,三娘呢?”

姜遺光道:“她進去了。”

黎恪明白過來,嘆息一聲,不再多話。

只希望三娘能平安回來吧。

一行人回到客棧。

因謝文諍大人來了, 還帶了一筆錢, 他們又換了個地方住。

縣令得知人和寶物都被找回來後幾乎是感激涕零的,恨不得把九公子等人供起來送走。

只可惜, 事與願違。

姜遺光到後不久,謄縣忽然就下起了暴風雨,漁民船工都不敢下水, 全在家休息。

南方靠江靠海的地方, 起風雨是常事,六月天更是多變, 前些日子一直風平浪靜罷了,今兒暴風雨突至,作為一縣縣令,他有的忙。

“這下走不了了,得等雨停才行。”姬鉞在客棧裏還有些擔憂,“不知此處堤壩是否穩固。”

窗外,是雨點砸下的劈啪聲,大到好似能把屋頂戳穿。

黎恪道:“聽縣令說年年都征勞役去修,應當不會有事。”

姜遺光依舊沒說話,從窗外往外看。

很多時候他都處在一種其他人看不透、不知他在想什麽的狀態。就如現在,他安靜地坐在屋裏,面前擺了一杯熱茶,可姬鉞卻覺得他好像魂不在此處似的。

雨太大了,在窗外落成水幕,沒有人在外行走,這樣的天氣即便撐了傘穿了蓑衣,也會被澆透,要是生了病,可不是那麽好醫的。

可姜遺光卻在雨中看到了一只兔子。

客棧背對一大塊草地,上頭種了花草,角落放了堆雜物,因著大雨,用油布蓋住了,四角都壓了磚頭。

白色兔子就在那塊草地上跳來跳去,長耳朵垂下,渾身毛都被打濕了。

那只兔子嘴裏在嚼什麽……

姜遺光忽地起身走過去,站在圍欄邊。

他看得更清楚,那兔子長著一張人嘴,嘴邊的白毛被染成紅色,至於它吃的是什麽……絕不可能是紅色的草吧?

那兔子吃完了,前爪蹭了蹭鼻子,又理理耳朵,擡頭看去。

它似乎看見了姜遺光。

一張人嘴咧開笑了笑,在雨中露出個白森森的笑容,而後,那兔子一蹦一蹦,跳遠了。

“你在看什麽?”黎恪問他。

姜遺光搖搖頭:“沒什麽。”

說話間,黎恪來到窗邊向外看去,驀地一驚:“善多,那個人……是什麽時候在那兒的?”

大風將蓋住雜物的油布一角吹起,露出一節蒼白的手臂。

和在水窪中飄散出的黑發……

“快報官!”

……

官府的人很快來了,將屍體從那堆雜物中拉出來。

死的是個年輕男人,身上只穿了白色裏衣,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,他的臉也被不知什麽東西啃沒了,血肉模糊一片,認不出來。

住客棧的客人都被叫去問話,濕漉漉屍首就擺在一邊。尋常人哪裏見過這陣勢,多看一眼都要做好幾天噩夢,好不容易問完了,回去收拾東西就要搬走。

姬鉞等人還好,都是“貴客”,欽差大臣也要奉為座上賓,衙役們不敢得罪他們,隨意問了幾句就趕緊換別人問。

住這客棧的客人全走了,哪怕冒著大雨也要找別處住。客棧掌櫃的欲哭無淚,他已經能想到,傳出去以後,他這生意也別做了。

好在這幾位貴客沒走,他們似乎並不在乎客棧裏死了人不吉利。

這也讓掌櫃的對他們更加小心奉承,茶水點心什麽全都送最上等的,生怕惹惱了貴客們。

這麽折騰下來,一天又過去了。

雨總算小了一些,天上厚厚的烏雲層也吹薄不少,露出夕陽霞光來。

幾人在一間單獨的客房裏吃晚飯,飄窗打開,吹進晚空濕涼帶泥土氣息的風。

“也不知,那死的是誰,臉都被劃了。”蘭姑嘆道,“這謄縣也不太平,前前後後折騰的事兒不少,還是盡快走為好。”

黎恪想起先前無故落水的毓秀姑娘,再想到那十九個書生,和今日這莫名發現的男屍,深以為然。

九公子道:“只怕又和厲鬼有關,我們盡早離開,對他們也好。”

山海鏡聚陰,尋常人沒有山海鏡保命,遇著鬼只能等死。

姜遺光卻道:“不是被人劃爛的。”

蘭姑一怔,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,問:“不是被劃的,那又是什麽緣故?”

她並沒有看那具屍體,只是聽衙役們說臉被毀了,可能是用石頭尖劃爛的。

姜遺光道:“是兔子,兔子吃了他的臉。”

“兔子?”蘭姑不可思議。

黎恪卻立馬想到了他昨兩日和自己說過的長了人嘴的兔子:“是你說的那只?”

姜遺光點點頭。

黎恪就把姜遺光的話簡單轉述了,蘭姑和姬鉞皆一臉震驚。

“吃人的兔子……”九公子輕嘖兩聲。

不知為什麽,他想到了一句俗語,叫兔子急了也咬人。

咬人也就罷了,怎麽還會吃人呢?

“那個姑娘不一般,輕易不要招惹。”九公子勸道。

凡事都如此,越是管、越是去深究,越是扯不清。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插手,等他們離開了估計還能好些。

姜遺光道:“我明白。”

夜裏,雨仍在淅淅瀝瀝下著。

紅燭燃著,流下燭淚來。姜遺光盯著那一點火光看,不知怎麽又想到了自己見過的那張恐怖的猶如蠟燒後的臉。

他吹熄了蠟燭,躺在床上,卻感覺床有些濕漉漉的。

是因為下雨,太潮了麽?

姜遺光閉上了眼睛。

他又夢到了火。

熊熊烈火,火光中掙紮的人影,哭喊、慘叫、哀嚎……房梁重重塌下來,濺起一堆火星子,被火灼燒的熱燙的氣味,和人肉燒著後的焦香……

他不知這是什麽地方,可卻總覺得有幾分眼熟,就好像自己真的經歷過似的。

可除了在石頭村那次差點被燒死在祠堂中,他記憶裏並沒有經歷過其他火災。

這是夢,他走不了,無法離開,只能眼睜睜看著。

火把一切都燒幹凈了,出現一個人影……那道身影也有些熟悉,他還要看清楚,卻忽然一陣心悸,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。

入目一片黑暗。

山海鏡貼在胸前,冰冷的一面鏡。可身下床榻更冰冷,好似浸在水裏似的,輕輕一擰簡直能擰出水來。

姜遺光坐起身,發覺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頭發都濕透了,被褥也是濕漉漉的,他起身下床,聽得外面沙沙雨聲,幹脆走過去,打開了窗戶,讓細密的雨點飄進來。

月光下,客棧後的草坪閃著水光。

在草坪上,站了一個打著油紙傘的女子,她仰起頭,一直、一直看著姜遺光所在的窗口。

她的肌膚很白、很白,在夜裏近乎白得發光。她的頭發很黑,身上穿著的衣裙紅得似血,尤其是被雨水打濕後,淋淋漓漓黏在身上,好像一層紅色的皮肉。

姜遺光和她對視上。

那個女人沖他笑了笑。

她塗了很厚的口脂,似乎希望能蓋住上唇中的缺口,可這一笑又露餡了,她立刻又低下頭去,撐著烏木色油紙傘往回走。

姜遺光只冷冷地看著。

那女子的衣裙很長,遮住了腿,蓋過鞋面,看上去好像在飄著走。

女子身影消失後,姜遺光才關上窗。

客棧開的年代有些久了,窗戶關上時,合頁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,合上後,又扣上扣。

夜,更寂靜。

身後忽地傳來“咚咚咚”三聲扣門聲。

“是誰?”姜遺光問。

沒有人回答,只是又敲了三聲。

姜遺光便不說話了。

那扣門聲不斷響起,總是規律整齊的三聲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“咚咚咚。”

床太潮濕了,沒法睡,姜遺光要拉開衣櫃換衣服,一摸,這衣櫃也是潮濕的。

還沒等他打開,衣櫃裏同樣傳來聲響。

“砰砰砰——”

似乎有東西在裏面敲擊。

衣櫃門隨著敲響不斷震動,門外的敲門聲也更響了,兩邊好似在應和著。

“咚咚咚——咚咚咚——”

聲音愈發激烈,大力到門窗都在抖動,好似那東西隨時要闖進來。很快,又多了東西,床板也跟著被敲響,似乎有人躲在床底下不斷踢床似的。

剛剛合上的窗戶也開始咚咚咚作響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

“砰砰砰——”

姜遺光站在衣櫃前,裏面的東西左沖右突要出來,整個厚重的黑色衣櫃開始搖晃、不穩,幾乎要墜倒。

他的手搭在櫃門上,用力拉開——

衣櫃裏什麽都沒有。

只有幾套衣裳疊得整齊,鋪在衣櫃底。

木櫃四壁流下水珠,滑下一條條蜿蜒水跡。

衣櫃裏的敲擊聲,消失了。

姜遺光又走到飄窗前,一鼓作氣解開合扣,撐起了飄窗。

撐起的那一瞬間,他眼角飛快擦過去一道紅色的影子,快得像是錯覺,可再看去,窗外什麽都沒有。

小雨、草地、和滴著雨水的樹枝。

他退後半步,想轉身去開門,卻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背上撞上了一具濕淋淋的冰冷軀體,他猛地扭頭看去,對上一張慘白的、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臉。

只一剎那,又消失了。

姜遺光走到門邊。

急促響亮的敲門聲,不,或者說用撞門更合適,大力到簡直能把整個客棧的人都驚醒,但直到現在,黎恪還沒有來找自己。

他們沒聽見,睡得正香。

姜遺光推開門栓,一把打開門。

門外依舊什麽也沒有。

與此同時,敲門聲也消失了。

只有側門邊,放了一把黑色的油紙傘。那把傘還在往下滴水,在木地板上聚起一灘小水窪。

姜遺光沒有去動那把傘,他重新回到房間內,去找最後一個聲音來源——

還在被敲響的床板。

姜遺光來到床邊,單膝跪下去,彎腰,掀開床簾往裏看。

床下又暗又窄,一片黑暗中,他對上一張白慘慘的臉。

那張臉沖他露出一個毫無意義的笑,立刻往暗處縮去,消失在黑暗中。

敲擊聲終於消失了。

姜遺光看了一會兒,起身。可此時他卻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碰著自己的後腦,碰一下,飛快離開,過一會兒,又碰一下,伸手去摸,卻摸不到。

一晃一晃的,回頭看,也看不見。

姜遺光取了鏡子,照向自己的臉。

一雙踮直、赤.裸的小腳,在空中一晃一晃,不斷碰著他的後腦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